2)第八章(9)_铁梨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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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到一座新坟前。

  “你得帮妈敲最后一个疙瘩。”

  新坟和一般种红薯、纺棉花的农家男女的坟一模一样。只不过坟前铺着十来块青砖。

  铁梨花叫儿子撬起一块砖,把它翻开。头一块砖翻过来,上有六个洞。第二块砖上有五个洞。翻到第三块,牛旦明白了,这些青砖是一副牌,是和了的“清一色”。

  铁梨花指了个地方,让牛旦开始下洛陽铲。

  “这是谁的?……”牛旦不太情愿地把铲尖**土里。

  “你只管掘。以后去了赵家,再犯敲疙瘩瘾,就够了了。咱娘儿俩过它最后一回瘾……”

  “可……可这坟看着老穷气!”他胳膊提起,把带上来的土倒出来。

  “妈探的墓有错?这墓可不穷气,这座山头都叫它占下了,一座山都是墓,还穷气?”

  铁梨花点上烟袋锅,看儿子的身体随着越挖越深的墓洞矮下去了。渐渐的,那一人粗细的洞就只剩他的头顶露在外面。他的棉袄、裤子已经一件一蓟扔出洞口。

  “孩子,你知道这是谁的墓?”

  牛旦在洞下瓮声瓮气地回答他咋会知道。

  “是你亲奶奶的墓。”铁梨花平心静气地说道。

  已经低于洞口的脑瓜顶马上向上冒了冒,铁梨花用脚尖踩住了它。

  “你怕啥呀孩子,是你血亲的祖母呀!活着没见上,死了见个面,我做母亲的也算有了交代。”

  下面传来牛旦沉闷的声音:“妈!你叫我上来!……”

  “一会儿叫你上来。你祖母带走那么多宝贝,你得帮我掘出来,我才叫你上来。”她穿绣花鞋的脚在牛旦厚厚的头发上抚了抚。

  三星偏西,碰到棺材盖子了。洛陽铲换成了洋镐。儿子在墓坑里掘,母亲在上面提土。

  “臭不臭?”母亲问道。

  “可臭啊。”儿子在两丈深的穴里回答。

  “别嫌臭,臭也是你奶奶呀。就从这土里臭了的骨肉里,长出了你爹,又长出了你。”铁梨花呷着早就熄了的烟袋锅说道。

  “会叫她坐起来不会?”她问道:“用绳子套住她的头……”

  “可沉呐……”牛旦咬着牙说。

  母亲一听就知道他正将一条绳子套在尸首的脖子上,和尸首面对面,自己身子往后挺,尸首也就被带得坐起来了。让尸首坐起来,是为摸它身子下面的宝物。

  “好东西不少吧?”母亲说。

  “看不见……”

  “枕头呢?”

  牛旦没声了。不久,他叫道:“是镂花的!摸着可细!……娘您接着!……”他听着欢欢喜喜,劲头十足。然后洞下传出一声精细瓷器碰到铁器的让人揪心的轻响。

  铁梨花开始往上扯绳子。月光和星光照在一点点上升的铁皮桶里,里面有一件和月光星光一样清明的物迹她把桶搁在坑边,摘下头巾,裹住那镂空薰香鸳鸯枕,才把它从桶里拿出来:它冰冷刺骨,她怕它冰着她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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